我觉得就好像开花结果,
果实已经成熟了,它自然而然会落地。
陈楚生讲话有点像歌词创作,会讲故事,会抒情,还有许多专业的表述。他常提到一个词——动机。这是乐理术语,是构成乐曲的最小元素单元,一段动机往往是几个音组成的一小节,却奠定了整段音乐的情绪、性格,甚至主题。
动机,往往是陈楚生创作的起点,也是他理解一首歌的切口,比如他在《声生不息·家年华》上的第一首独唱曲目——《一封家书》。“这首歌以一封信件为动机来谱曲,歌词很朴实,很生活又很有力量。”他对人民文娱记者说,“没有说太多的爱,但是每一句又充满了爱。”
· 陈楚生在《声生不息·家年华》演唱一封家书。
演唱这首歌时,陈楚生总要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彩排时,他一度因为沉浸在情绪里难以唱完整首。歌词里简单的情境直指人心,令他想起20年前那个听着《外面的世界》,渴望外面世界的自己,也想起在时光里逐渐老去的父母。那份难以名状的情绪里,有身为游子对白云苍狗的慨叹,有身为子女对父母白发的愧疚……
20年间,陈楚生从海岛家乡到繁华都会,从驻唱舞台到全国冠军,又从人生低谷到柳暗花明,心境不断改变。这些年,他唱了数不清次数的《有没有人告诉你》,但从来没觉得厌烦,相反每次都能体会到新的感受。如他所言,这首歌曾给予许多人黑暗中的慰藉,每次与大家合唱,又仿佛为歌注入了新的故事。
20年间,陈楚生的声音和创作也在不断精进。出道后的第一个十年,他带着一些慌乱和不确定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学习创作、了解自己、提升技艺;第二个十年,他渴望触碰声音的极限,寻找情感的极致。在《声生不息·家年华》的舞台上,他与谭维维的一首《胡广生》备受讨论。陈楚生的吟唱里,有他不变的温暖,也有随着歌词而生的悲伤——这种声与情的控制,来自漫长的训练,也来自人生的历练。
不论是歌曲里百转千回的歌手陈楚生,还是综艺里惬意幽默的陈楚生,都是越来越自在的他。
我们无法控制时代洪流,但可以选择不随波逐流
人民文娱: 在《声生不息·家年华》的舞台上,你的第一首独唱是《一封家书》。这首歌感动了许多观众,它对你而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陈楚生: 小的时候听这首歌只觉得旋律好听,歌词朗朗上口;过了20多年再听,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那个写信的游子。
小时候会觉得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去顾虑,也没有太感受家带来的安全感,甚至特别渴望去更广阔的地方探索世界。经过了时间,慢慢对家开始有了想念,尤其在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家。
另外,每一次回去看到父母越来越苍老,而自己能陪伴的时间又非常少。作为子女,内心有很多愧疚。在自己成立了小的家庭,成为父母之后,更会意识到对家的责任感。
人民文娱: 唱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陈楚生: 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其实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能去想太多。因为想太多,我就没有办法完整唱下来了——前两次彩排的时候,有一次就是没有办法唱完它。
在整首歌里面,我唯一改的地方就是两个字,把“广州”改成了“北京”,也是希望能更有自己的代入感。
人民文娱: 除了这一首歌,还有哪首歌是你听到就会想家的?
陈楚生: 那可能是《外面的世界》了。我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会想到要去“外面的世界”的时期的我,对外面世界充满憧憬的我,那个每天做着白日梦的我。
人民文娱: 从《一封家书》到《胡广生》,细腻情感一直是你表演中不可缺少的。在自己创作专辑的时候,哪些情感会成为你的灵感?
陈楚生: 我一直觉得做专辑是用音乐记录生活感悟的过程。就好像出书的人,我能够用声音、用歌词、用旋律,去记录那段时间我看见的、听见的、感受到的世界。这种情绪是很多面的,一张专辑有很多首歌,都会有不一样的表达。就好像《涂鸦森林》里面,既有那两年我对于大环境变化的感受,也有内心深处对于家人的感情,这些不同面向拼凑出创作者的价值观和情感。
当这些面向集合在一起,听众“阅读”创作者音乐的时候也会更加立体。
人民文娱: 在碎片化的时代,短视频音乐流行的时代,你怎么去坚持自己的深度创作?
陈楚生: 因为我现在还没接触过,我也没关注,可能它也没吸引到我,所以我没有想要不要去做。我觉得很多东西的存在就是时代的产物,我不会过多评论,我还是比较专注自己想要做的东西。
我们无法控制时代的洪流,但是你可以选择不随波逐流,或者尽可能在洪流里找到一个自己舒服的状态。
在陌生世界里找到理想的样子
人民文娱: 2007年,一首《有没有人告诉你》让你脱颖而出。这么多年唱了这首歌这么多遍,唱烦了吗?
陈楚生: 没有。我到今天经常在唱,而且每次音乐节的时候,它都会作为ending的一首歌。现在唱它的心情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当然创作歌曲时的过程历历在目,但同时如今还有很多人跟我一起唱,他们的声音带出了不一样的故事,那种情绪是不一样的。
我甚至觉得现在唱的时候,我会品尝到它的“甘甜”,会觉得这首歌的能量一直散发着,给予很多人内心的安慰。
人民文娱: 创作一直是你很重要的音乐工作,现在回想刚开始创作专辑时,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陈楚生: 要做一个创作歌手实在是不容易。我以前虽然爱创作,可也不是一个很高产量的创作人,也没有系统地学过。可是,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在专辑里表达自己。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跑通告、出差,都会拿着手机,随时随地录下一些创作动机。专辑出来后,会发现做得不好的地方,或者是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
例如在《瘾》这张专辑里,《瘾》和《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这两首歌就是闭关创作出来的。我意识到有些歌曲真的需要花时间,在一个可以沉淀自己的地方,把心放下来,才能够放大感受,捕捉情绪。
人民文娱: 2014年,你的生活角色多了父亲的身份——成为父亲后,性格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陈楚生: 成为父亲以后最大的改变是人变得柔软了,也更包容了。我慢慢看到了内心深处的那份童真还在,会觉得唤醒了很多东西。
人民文娱: 2018年推出的《七分之一的理想》算是你出道后第一个十年的总结,你如何看待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十年?
陈楚生: 第一个十年,我觉得是有一些慌乱和不肯定的。有点像跳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这陌生世界里想要找到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在这过程中会不断地跌倒,不断地去抓住一些能够让自己浮起来的东西,有一些慌乱,有一些急促。当时也做了音乐会,也是想看一看这十年的路、这十年的作品,到底承载了什么东西,也算是对自己的一次复盘。
没什么比这样更惬意了
人民文娱: 2019年的《趋光》,你合作了很多优秀的音乐人,某种程度上也是突破了原有自我创作的模式。
陈楚生: 《趋光》是我出来做工作室的第二张专辑,是比较偏向流行的作品。可以说它积攒了我在接触流行音乐,到自己做流行音乐的这十几二十年的一些审美吧。
当时邀请了荒井十一做我的制作人。因为我们共同经历了华语流行音乐很繁荣的时代,那个时代的音乐也是我们成长记忆里非常经典的部分。所以,我们想去分析那些经典打动我们的原因,想看看能不能做一张听起来有一点怀旧,但又有自己新的感受的专辑。
包括和很多优秀的音乐人合作,也是希望能在音乐上更打开一点。
人民文娱: 这种想法,也可以说是第二个十年的期许吧?
陈楚生: 在第一个十里,我看到了自己走过的路,自己的付出和收获;第二个十年,我在音乐创作上、演唱上都有了不一样的感悟。包括我觉得自己的声音也比以前控制得更好一点,我对它的了解也更多了一点,我会想去尝试它的极限在哪里。
所以在《趋光》里面,我会做一些实验。像《趋光号》这首歌就有很多真假音的结合,还有一些混声,都是自己的一些成长吧。
人民文娱 : 除了《声生不息·家年华》,如今大家提到你的综艺,肯定离不开“再就业男团”和《披荆斩棘3》。为什么“再就业男团”的综艺能如此“真实”?
陈楚生: 可能是因为大家没有什么包袱,该跌到谷底的时候都已经到谷底了,也不会觉得说我还要背一个包袱,在镜头前表现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而且我们彼此都熟悉,开两句玩笑也不至于黑脸。
有时候可能就是因为生活太卷了,在这样一个综艺里,大家更多的是去享受生活、畅所欲言,我想这也是每一个人想要寻找的生活状态吧——身边有那么三朋两友,能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随时打个电话,兄弟陪着你聊聊天。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惬意了吧。
人民文娱: 2007年和2023年,两次拿起奖杯,哪一次更印象深刻?
陈楚生: 我会觉得是2023年这一次。因为我觉得自己比2007年更加从容地接受这个结果。2007年时,可能还有一些不确定,有一些惶恐,因为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很多不够好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个分量能不能够拿捏得住。
到了2023年,我成长了很多,也学会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接受这个奖项的时候,我觉得就好像开花结果,果实已经成熟了,它自然而然会落地。
总 监 制:张 勉
监 制: 王晶晶
轮值主编:余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