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河南大学艺术学院美术系油画专业本科,2005年获文学学士学位。
2011河南大学艺术学院美术分院油画方向研究生,2014年获艺术学硕士学位。
2012 结业于中国油画院。
在“出离”中认真而热烈地生活——评青年画家杨中伟的戏曲人物油画
黄雪媛
杨中伟的戏曲主题系列作品具有令人着迷和耐人寻味的表现主义油画特征。他在大部分作品里都使用了明媚的红,再佐以粉红,亮蓝,橙黄,鲜绿,粉白——活色生香又五味杂陈的戏曲人生呈现在观者面前。
杨中伟笔下的戏画人物彩妆迷离、将情节跌宕的历史复述下来。细看画中的人物,造型夸张,头大身小,线条遒劲简洁。画中伶人儿或目若朗星或顾盼秋水,仿佛要努力分辨眼前的世界,显得天真而热烈。人物的脸部和肢体表情,既有对峙冲突的紧张激烈,也有莺莺燕燕的妩媚欢喜。正如当年毕加索受到非洲面具的启发一样,杨中伟在他的人物造型中融入了中国民间元素,作品中有一些民间木版年画的原始稚拙之美,也让我想起江南一带大户人家遗留下来的宁式大床和门窗上的雕刻艺术。
戏曲体裁的版画保留了历代戏曲表演样式的同时也反映出绘画样式的更迭,所以说戏曲绘画是中国文化的活化石,而我却惊讶一个八零后画家如此迷恋中国的传统戏曲。在一次和杨中伟的交流中,我得知他的戏曲题材创作始于2004年,当时他正面临毕业创作的选材问题。天性中好静避世的倾向使他和主旋律作品保持一定距离。偶然间,他画了几张戏台小幅,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精神寄托的所在,这位有着隐士情结的年轻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一边画戏,一边研究戏曲,乐在其中。孩提时期在乡村度过的岁月给这位年轻的画家提供了最初的戏曲启蒙教育。八、九十年代的河南乡村,村民的主要娱乐内容就是唱大戏,听大戏。每一出戏都是教人向善,戏台上的演员们借古说今,一唱一合,在不知不觉中培育了孩子最初的价值观和生命观。时至今日,杨中伟仍然会去听戏,听评书,在一段段相似的情节中体味人间情意,世事沧桑。
2007年的画作《武生》(附图)标志着杨中伟的戏曲油画创作进入了一个比较成熟的阶段。他的内心充满了对戏剧性人生的欣赏和向往,因而他偏爱使用浓郁绚烂的色彩。画中的戏台,虚幻美丽,善恶分明;而戏外的人生,正如《郑州曲剧院》(附图)和《林州豫剧团》(附图)这两幅作品所透露的那样,是介于热闹与落寞,专注与松散,协作与疏离之间的格调与气息。这两幅画的构图巧妙,仿佛在揭示着人物之间微妙的关系。比如我们看到其中有一位略微丰腴的女演员的背影,发髻上戴着郑重华美的头饰,镜子里露出她的半张脸。这位女演员看上去似乎在卸下一个又一个的环钗,她的眼神平和,嘴角微扬,很像一个担纲主角的青衣,具备着胜券在握的稳重;一米开外,站着一位红衣女演员,一双飞入云鬓的丹凤眼,斜睨的眼神,妖娆,且富有挑战性,很像一个举止利落,言辞痛快的花旦。或长歌当哭,或长袖善舞的淋漓与浪漫,一旦离开狭小的戏台,就被复杂的现实生存处境所压抑。我们看到这两幅作品的用色有了明显的改变,增加了黑色和赭黄的比例,画风沉着冷静。
相反,在《出离》(附图)这幅作品里,展现在观者面前的,是一片明亮的令人眩晕的红和粉白,真假美猴王的模样和神情都如出一辙,画面用叠影的技巧制造出许多个真假美猴王缠打在一起的效果。六耳弥猴象征着美猴王的另一个自我:顽皮,邪恶。美猴王与六耳猕猴过招,既是一场真与假,善与恶的斗争,也是关于个人内心挣扎的隐喻。杨中伟通过戏曲舞台常演不衰的经典曲目来进行关于哲学命题和艺术方向的思考。在《真假李逵》(附图)这幅作品中,他借鉴汉陶的色彩,用经典含蓄的色彩来表现忠诚与佞行之间的较量,这样的用色既是对热烈鲜明的舞台感的烘托,又是一种制约与平衡。因为,每个人都有善良与邪恶、高尚与阴暗的两面性,艺术家在艺术追求的道路上也无法避免地要承受来自各个方向的撕扯。历经内心挣扎摇摆之后,艺术家才能脱胎换骨,尘埃落定,形成自己特有的风格和道路。“出离”这个作品的标题用得很妙,这个语词由两个意义接近的字组合而成,有超越执着而获得自由的意思,又可理解为“出世离群”乃佛家之语。“出离”也意味着与自身、与外界保持一定的疏离,从而获得自省的机会,而及时的自我觉察对于艺术家而言是十分必要的素养。所以,较之“真假美猴王”之类的中性标题,以“出离”为题,更丰富了作品的阐释空间。观者如我,看杨中伟这幅作品时的状态,亦有“出离”之意味:神思游荡,亦喜亦悲。
无论是对戏曲人物的塑造,还是对优伶生活的表现,本质上都是画家在描写着人之存在的痛苦与欢乐,展现着现实世界与内心世界的相互映照与冲突,并传达着艺术家对艺术本身的态度和立场。艺术家正是凭借其富有灵性的创作在重构现实,表达自我,滋养和启发着我们,使我们对“美”更为敏感,也使我们对生活有更深的思考。出离而不逃避,与现实保持一段清醒的距离,同时又怀着真诚而热切的情怀生活。
作者简介:黄雪媛诗人,独立策展人。现任教华东师范大学。
原文刊登于《戏剧之家》,2017年第12期。